她如夜色散步在美麗中 Surgeon
浪漫詩人拜倫 (Lord Byron, 1788-1824)才華洋溢,中年被友人陷害,憤而遠走他 鄉,最終死於戰場。我在讀書會中讀此詩,一時感慨萬千,一個文藝之美的創造者,身懷巨大的美學能量,卻不見容於世俗淺薄的幸福,他奮力搏擊,負傷累累,終至英年早逝,徒留 孤孽之嘆,與無數美麗詩篇。
此詩頗負盛名,內容描述一位美麗女子,以夜色喻之,如真人走出詩畫,千古迴盪。此詩的題目讓人一看即無法離開,一個美人,散步夜色中,原是極平常的景物,只是它把「走」的意象多樣化了,不只是美人在走,而是夜色也在走,無聲的雲,星月,風與葉的低 吟,人的情思,時間,歲月,青春,美麗的詩句,都悄悄地在走,走,變成一種唯美的流 動,結果不止人和夜在走,連「美麗」也開始走了起來,美麗走在夜色中,走在她的一顰一笑,走在她詠嘆者的心中。
人,夜,美麗,走,四種物相經過詩人的串連,產生了巧妙的化學變化,被強烈地詩化 了。
詩人永遠是一個淘氣的詰問者,他對讀者問道:「誰說只有人可以走?」詩人不善主從關係,不善是非推理,不善記憶規矩,所以他用一行平凡的句子變魔術,搞得觀眾心浮 氣躁,奇癢難耐。難怪看不懂的,不服氣的,犬儒世故的,量小嫉恨的,都罵說:「真夭 壽!」千夫所指,無疾而終,詩人固然神氣,其實是一種活得不耐煩的工作。
詩人的活不耐煩是一種風格,不耐煩就是沒耐心去煩世俗的紛爭,連活著的煎熬也不 耐,真令人不敢恭維。可是借問看官那位是真的不怕煩?世人是最無情的眾生,最沒耐心去關注一件不新鮮的事,彷彿稍微少了一點新奇刺激,便馬上要打瞌睡似的。其實在詩人的風 格中,因為特別的不耐煩,所以富含「流動」的能量。
在眾多流動的意象中,風和水是最為人所嫻熟的。詩人對風與水的流動情有獨鍾,詠嘆 之篇,不勝枚舉。水的至高哲理,已被老子推崇備至,無以復加。風則比較受人爭議,大概怪它性情不定,常常釀禍成災,遭人忌恨吧?可是詩人卻無風不靈,風雅,風流,風月,風 清,風行,風迴,風華,風采,詩人可是有「風」才「神」呢!
風是易經八卦之一,風為巽,二陽爻在上,一陰爻在下,為何如此,我參了三十年,還 是模模糊糊的。也許陰陽初遇,風起雲湧吧。風水渙,水風井,火風鼎,風火家人,地風 升,風地觀,風雷益,雷風恒,風山漸,山風蠱,風天小畜,天風姤,風澤中孚,澤風大 過,從六十四卦中含風的卦去歸納風卦的屬性意涵,大約可以推測風是一種吞納,含忍,相 遇,承接,順從,充滿,升華,放空,貯藏,…類似的綜合意象──把心中挖一個洞,讓氣的流動,靈感的迸現變為可能,如此去想像,風的精神應該不遠了。
詩人喜歡風,喜歡流動,不喜歡世俗規範,不喜歡麻煩,原來詩人和我們世人也沒兩 樣。其實寫詩也沒什麼了不起,把心挖空,守株待兔,等待天使把靈感丟下來,如此而已。詩意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高檔貨,我們尋常老百姓,把心放空,把麻煩吞下,把責任默默扛 起,打開耳朵,聆聽逆耳的話,把個性收起來,委屈求全,忍辱負重,全都是詩意盎然的生活藝術,這些詩意,連詩人都望塵莫及。
老祖宗說:「先把心挖開一個空間,讓風開始流動。」原來老祖宗在教我們用風的哲學 在生活裡寫詩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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